一些对于神迹拙劣的模仿,不喜勿喷。应该会是个好结局吧,或许。泥塑安欣,注意避雷。太阳挂在荒山老树的枝干上,像是被卡着了,落不下去,也升不上来。天上飞着一只不知名的灰鸟,不咋好看,时常飞着飞着,落在田里歇会儿,一跳一跳地,没见它有过伴儿。安欣确实不是个漂亮女人,在太阳底下晒到小麦色的皮肤,挑水洗衣种地割草干得皱巴巴的手,左额角还留块小时候磕到的疤,真的不算好看,不是大家口中水灵灵的江南姑娘。但是她干活利索,人特别勤快,有主见有思想,不是寻常的农村妇女。即使到了一把年纪,也没有急着找个好人家嫁了。别人家的姑娘,像她这个年纪的,孩子都要能下地走路了。所幸的是,她的爱情来得并不算晚。她那老公是村里的干部,叫李响,从别的村调来的,不是本地人,但老实又能干,一调来就忙里忙外跑村子的事务,给村子又是修了水泥路,又是替村子接来来电线,每天兢兢业业,可是村民们口中的实干青年、优秀干部啊。她和她老公认识是在一次走访。那天李响走访走到村东,一时间就晕头转向迷路了。村东是什么地方,靠近荒山的地方,全是烂泥路,石子都没铺,老鼠都不稀得在那个地方打洞的。所有人都拼了命地要往村西搬,村东根本就没人住了。就安欣家落在那个地方,她父母就给她留了这一套老破屋子,其他什么都给不了她,两腿一蹬就走了,留安欣一个人守在老屋里,守在村东的破地方。李响迷了路,绕来绕去,多走了好几里路,才在村东找到了唯一一家有人住的房子,赶紧上去问个信。一进安欣家,看到那条件,顿时就坐不住了,说什么也要帮扶安欣家。从那以后,李响有事没事就会带五斤白面、三斤猪肉、两提鸡蛋、一桶油什么的来看安欣。即使要多走上十里路,他也照来不误。安欣一开始都会推辞着不要,后来熟络了,慢慢也就收下了。家里又没什么好东西拿来招待李响,她就只好拔几颗家里种了小青菜、白萝卜什么的,去村委会送给李响。两人找来找去、送来送去,每次都得从村西横跨村子到村东,两人走得路加起来差不多得能绕村子一百圈了吧。一来二去,事儿自然就成了。村里多少人指着把自家姑娘送给李响呢,李响,村干部,又老实又能干,简直是模范丈夫。谁知道,他就看上这么个“丑姑娘”呢,村里人可都气得牙痒痒哦,也不知道李响到底是看上安欣哪一点了。李响自己当然清楚,安欣她很勤快,她家里虽然穷,但她从来不自怨自艾,每天依然是有劲有力地干着苦活累活,对于什么事情她都积极乐观的面对,向着美好生活奋斗。李响也是。李响一直觉得,自己不是找了个老婆,而是找了个战友,向着美好生活共同奋斗的战友。每次他走了一天的路,忙来忙去地跑村子累得不行的时候,看到安欣又弯着腰在地里干活儿,脸上还依然挂着笑的时候,他总是觉得自己又充满力量了。安欣她就是这么一个人,她身上带着的那种坚毅又美好的品质,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中感染身边的人。那些年,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走进她的身边,只因为,她是一个村子里人公认的“丑姑娘” 。那段时间,大家都夸安欣好福气,丑姑娘找了个好老公,看来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。都不知安欣的辛苦,只道她命好。结婚几年,日子不说甜甜蜜蜜吧,至少也是平淡中透着温馨的。可是后来,天有不测风云,李响死在了一次走访中。村南也是个荒凉地哦,河滩上乱石丛生,要过河只得踩在那些鹅卵石上,若是脚底一个打滑,不是磕在石头上摔死、血染河水,就是掉进河里,被湍急的水流冲走,尸体都得去几十里外的河流入海口找。李响就是前面一种死法。他要跨过那条河,就得踩在鹅卵石上,鹅卵石哪会和她讲道理,脚一崴,后脑就磕在石头上了,殷殷的血流进河水里,很快就被冲干净了,血都流干了,也没人发现他。安欣也完全没往那方面想,她只知道自己的老公是干大事、为村子做好事的人,她从来不会干涉李响的工作,只会每天烧了开水、做好晚饭静静地等着李响回来。李响工作忙,经常回来晚,安欣也不急,只是每天守在桌子前等着,等着李响回来。菜凉了她就端进去重新热一热,再继续等。有时候等得久了,那菜都热得没个完整形状了,烂作一团,李响回来了也照样吃,也不会多说什么。安欣做得饭向来都不咋好吃,甚至可以说是难吃,但李响从来没抱怨过,安欣烧什么,他都会如数吃下。李响很早以前就没吃过家里做的饭菜了,他自己又忙,一般都是在工作的地方吃食堂、吃盒饭。现在有个人给他烧饭,他已经很满足了。时而燎黑炒焦了的菜里,总能让他吃到那种很难寻到的家的味道,那种像厨房被炸了一样的烟火气。但是这一天,安欣热了多少次饭菜,都快把炒菜热成炖菜了,也没能再等到李响回家。安欣手忙脚乱地扑到村委会的时候,李响已经被安顿好、躺进棺材里了。李响没什么亲人,不然也不会愿意从家乡调到这么远的一个小村子里来当干部。唯一的亲属就是安欣这个刚结婚几年的老婆,连孩子都没留下一个。安欣的头发乱成一团,眼泪同着从地里带上来的泥和在一起,沾在头发上,表情麻木,她哭不出声啊,只剩两条泪线僵硬地流。她伸手去够李响在棺材里的脸,枯槁的手颤颤巍巍地摸摸他的头发,哽在喉咙里的话终于出来了。“响……!啊……”她还是哭出来了,撕心裂肺,声音极其沙哑,整个人靠着棺材瘫倒在了地上,手还死死地抓着棺材沿儿。人家要把棺材盖上了,她还是扒着棺材不愿松手,后来还是几个村委会里的小伙子把她拉开的。农活干得多,力气就是大,几个小伙子差点没拧过她。但被拉开了的她,一下子就泄了力气,不带动弹的,毫无生气样子,像和田里那扎得不好、散了架的稻草人似的,麻雀都能落在她那破烂的草帽上歇脚,还要叽叽喳喳地叨叨两句。李响是村干部,村里出钱给他办了个小葬礼,就埋在村南,那条河的东边,象征地修了一座小木桥,永远纪念为村子奔走而牺牲的李响同志。葬礼上,大家都哭她,“安欣啊,你老公死了,你好惨呐……”安欣也不答,只是做在那发呆,看着村子里的人走来走去,谈论着李响的生前,又不免要谈到安欣,他们就偷偷看一眼她,再继续说些有的没的,反正不是什么好听话。安欣无所谓,她甚至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。她只是坐在那里,翻着李响留下来的工作日记,她不识字,看不懂上面写着什么。她每天晚上睡觉前,总是会看到李响在床边的桌子前沙沙沙地写字,就写在这个本子上。安欣看着这本日记,总是能感觉,李响还在,或许他还在村子哪个荒凉的角落走访吧,寻找着几家不愿意搬,还住在荒山里的村民,给他们带去关怀、给予他们帮扶,就像那年李响推门进来,说要来帮扶她们家一样,给整个村子带去暖和热。安欣摸着本子上的字迹,坑坑洼洼的,李响写得很用力啊,一笔一划,一页纸的字,要透过来几页的印子。安欣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摸,像是读盲文一样,耐心、安静地抚过每个痕迹。她没读懂李响写了什么,但她似乎又是真正读懂了李响心里想了什么的人。安欣又变回了一个人,她在地里挥着锄头松土,挑着一担又一担的水浇菜,活儿还是照样干,日子还是照样过,只是脸上再没有从前的笑容了。本来再苦再累也笑着的安欣,现在每天都只有顶着个苦瓜脸了。她的光熄了,老树的枝干撑不住断了,太阳,终于还是落下山了。李响啊,你若是从未出现多好,为何要出现又离去,带着她的光一同、离去。开始一段时间,大伙还都算同情她,村委会也会隔些日子给她送点慰问品来。可是后来,话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,人处着处着就变心了。本来还都是可怜安欣成了寡妇的,不知怎的,村里的风向,就变成了安欣是个扫把星,克死丈夫的了。都说李响啊这么一个好人,为村子办事勤勤恳恳,五好青年,照理不该短命的啊。最后归结原因,就说只能是安欣这个“丑姑娘”,她不仅丑啊,还霉啊,完全一个扫把星,小时候早早克死了爹娘,命就得苦。李响想要助她脱离苦海,结果抵不过命,就还是给她克死了。风声越传越大,最后甚至她是哪个妖魔转世都来了,反正就没像人话的。村东本来就偏,平时没什么人去,现在就算有人要去,也会特意绕开安欣家,离好远就开始绕的那种。就连村委会的人,都听了这传闻,不敢再来送东西了,生怕下一个被安欣克死,就是自己。有时候安欣要出来买点油盐酱醋的必需品,到了村西,大家也和躲着瘟神一样躲安欣,甚至还要对她恶言相向。那一日,村委会又来了个从别地调来的新干部,一进村他首先要做的事情,也是去走访。大家都劝他,“要去走访可以,别去村东,一定要躲着点那扫把星寡妇安欣。”
张彪不以为意,先随口应下了。大家看着他踌躇满志走出村委会大门的样子,心里还是挺欣喜的。“这是又来了个愿意为村子做事的好人呐。”“是啊,和之前的……”“说什么屁话呢,盼点好的。多好一小伙子,年轻有朝气又能干,闭上你的乌鸦嘴。”“行行行,都叮嘱他了,只要别去招惹那扫把星,他铁定安安稳稳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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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响死后的两个月,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敲开安欣家的门。张彪一手扒在嘎嘎作响的老旧门框上,抬眼打量着老屋里的环境。李响和安欣结婚后,李响就搬来和安欣住了,老屋子虽然破,但好歹算是个家。李响也修缮了几次,总体看上去没那么破了,但毕竟是老结构的木房子,看着就是比村口砖砌的新房破旧得多。不过,屋子虽然破,但却干净得出奇,灰尘都看不见一丝,一看就是屋子主人打扫得勤快。“请问这是哪啊?”张彪又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,换平常人,对于张彪这不礼貌的行为,早把他赶出门去了。安欣却不然,她静静地坐那择菜,“村东。小伙子,你走错路了?”张彪摇头笑笑,“那没有,就是奔着村东来的。”村委会里大家的劝他是听进去了,但头铁,就是不信这个邪啊,还就得到这村东来看一看了,什么年代了,还搞这封建迷信。“你知道安欣家住哪吗?”张彪问了句。安欣放下手中的菜,抬头看向张彪,“我就是,有什么事情吗?”张彪把手从门框上拿下来,换成了支撑在膝盖上,弯下腰来凑近看着安欣,“哦,你就是那个扫把星寡妇安欣啊?”安欣的瞳孔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,没有理张彪,低下头就又捡起菜继续择了起来。这种话她听村里人说的多了,早就无所谓了,如今只是换了个陌生人来讲而已,没什么不一样的。张彪见安欣没反应,又多走近了两步,笑了笑,“我叫张彪,是新调来的村干部,来接替李响位置的。”“哦。”安欣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声,并无太多反应。“要是我也学他来帮扶你家,你不能把我克死吧,别让我好人没好报哦。”张彪嘻嘻地笑笑。安欣头都没抬,“不需要。你想活命就离我远点。”张彪啧声,“怎么?你也觉得你自己是扫把星啊?”“我不觉得又能怎么样,大家都觉得我是。”安欣眼睛红了一块,扔掉了手里的菜,恶狠狠地瞪着张彪。张彪装作被吓到的样子,跳着脚躲开了她的视线,“走了走了,不是扫把星高低也是个母老虎。天也黑了,再不走,晚上看不清路别磕死在石头上了。”安欣抄起菜就朝张彪身上砸。“滚!”安欣喊得嗓子都劈了,声嘶力竭地声音中带着哭腔,她把张彪打出门后,用力地把门推上了,老旧的破木门吱吱嘎嘎的响,像是在骂街一样。安欣的眼泪和被车创了的枣子树一样掉,淅淅哗哗一股脑儿全掉了下来,下雨似的,砸在地上叭嗒叭嗒的。安欣冲回里屋去,从李响常办公的桌子肚里摸出那本工作日记,手忙脚乱地翻开来看。只要摸着这本日记,李响就还在她身边。她都不敢放在桌子上看,她害怕自己那止不住的眼泪掉湿了纸,到时候可就一个字都没得看了。她手和中了风一样地抖,把本子举着、抖着在空中看。“响……”可这次日记本没有再起到效果,她越看越哭,越哭越看。眼泪就是那最不值钱的玩意儿,随便就被丢在了地上。李响不在了,是真的不在了,工作日记再也用不上了,因为他的工作已经有别人来替了,他是真的不在了。“李响!你走了,让我怎么办啊!负心汉、王八蛋,你要走是吧,那你永远别回来了!我告诉你,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!”安欣一边哭一边嘶吼,把日记本扔进了柜子里,又大力地关上柜门,咔咔地锁起来了,把李响同关于他的一切,通通锁起来,就当他,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自己的生活里。安欣本来择着菜准备做晚饭吃呢,被张彪这么一搅和,她是连晚饭也不想吃了。就扒在床边哭,等什么时候哭累了,就一头倒在旁边的床上睡过去了。第二天天还没亮,她就醒了。除了因为昨天哭得眼睛有点红,倒没什么别的问题,反倒精神还好了很多。可能是哭一场把情绪发泄出来了也好一点吧,安欣只感觉心里没那么难受了,起身就去朝着外屋,打了桶水来洗了把脸,早饭也没吃就下地干活去了。太阳从东方的荒山中升起,又爬到头顶,最后缓缓斜到了西边去。一天就这么快过去了,安欣也在地里忙活了一天,又是挑水又是劈柴,她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,忙忙碌碌的,一天都很充实。就这样干着活儿,嘴角又不觉地扬起笑容。望向远边的山,太阳也还没落下去呢,鲜红如血般地残阳照在土地上,留下一大片的印子。有个人在路的尽头一晃一晃地过来了,张彪又来了。“诶,安欣,什么时候把你们家门前这路修一修啊,走得差点没摔死我。”“不爱来别来。”安欣没好气,看都不想看他。这条路本来是烂泥路来着,离那条勉强算路的石子路都有几百米的距离。又窄又弯,还全是烂泥和杂草,那是连狗都走不稳。后来,李响整天往这儿跑,来回两趟,踩着踩着才把土夯实了一点,路才算平坦好走了一些。张彪听着安欣的回答,又欠欠地笑笑,“我也没说不爱来啊。喏……”张彪提起一包东西,要递给安欣,安欣没看他,更没伸手去接,张彪就直接一把塞她怀里了。“今天去县里开会,随手买了些糕点,顺路捎点给你尝尝。趁早吃嗷,放久了不好吃……”张彪话没怎么说完就走,都没给安欣拒绝的机会,甚至安欣还想说两句什么都没来得及说。安欣望了望张彪远去的背影,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油纸包,拆开了看,一股子酥油的香味就扑鼻而来。安欣在地里忙里一天了,也不知道为什么,那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啊,昨天晚饭就没吃,今天早饭午饭也没吃,可就是不饿。但这油纸包的东西,那香味一勾,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,安欣突然就饿了。她又抬头想要去看张彪,可张彪早走远了,一点影子没有了。她就揣着油纸包往屋里走,“我家这么偏,顺哪里的路了……”她搞不懂、也想不明白,这个张彪,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。别的不说,糕点还挺香的。后来几天,张彪也都会来,不知道他来做什么,反正就是每天傍晚都来,照常损几句安欣,又再给安欣塞点东西。像什么酥油饼、青团、桂花糕、海棠糕、萝卜丝饼啊什么的,基本上都是甜食多。就感觉像是打个巴掌给颗枣说的,也没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。安欣照常起早,今天她算是有胃口了,给自己煮了点粥喝,就着一两咸菜。去菜地里除了草,又给鸡拌了点糠,时间就到中午了。她拿出早上没喝完的粥,现在已经结成块了,依然那咸菜吃那粥块儿。下午,安欣竟然发觉自己没事情做了,忙活了这么久的日子,终于得一日清闲了吗?安欣觉得应该是自己忘了还有什么活儿要做,就在家一件一件地扳手指数。数着数着,传来了一阵敲门声。安欣打开门,又是张彪。张彪一个踉跄摔进门里,安欣还有意往旁边挪了一下,就是要看着张彪摔地上。“哎呦我去,摔死我了。你倒是扶一下啊!”安欣嗤笑,“谁让你不看着点。”“不是,我是真在路上摔着了,刚才没站稳才又摔进来了。”张彪趴在地上转过身,看清了他右腿膝盖上划了一个大口子,一直在流血,膝盖边上的裤子也摔烂了。安欣这才慌乱了些,跑去里屋翻出来布条,给张彪一圈一圈把膝盖上的口子缠起来了,一边缠一边还要絮絮叨叨,“走路不会啊?摔成这样,嘴巴倒是厉害,你这么行你怎么不上天呢……”张彪就坐着笑,看着安欣在一旁给自己包扎伤口,一会儿看看低着头的安欣,一会儿看看膝盖包扎的怎么样。“我让你好好整整你们家门前那条路,不肯,那么破那么难走的路,好悬没把我摔死。真要把我摔死了,谁来扶你这个贫困户啊?”张彪一边说还一边觉得自己有理了,“还有还有,我真摔死了,那可就是坐实了你扫把星的名了,谁帮扶、谁让你好过,谁就死奥。”安欣听到张彪这话当时就来气了,手里的布条子一甩,起身就走。“滚啊!我让你来了?要死别死我家门口,脏了我家门前的路。”张彪坐在地上,看了一眼离去的安欣,摇头笑了笑拿着布条给自己缠好了,扶着旁边的桌子要站起来。那是真疼啊,不止流血,骨头估计都错位了吧,没想到那一跤摔这么狠啊。真是邪了门了,自己怎么就走个路都能摔成这样啊。张彪又想起了村里人和他叮嘱的,就说安欣怎么怎么命不好,是什么天生扫把星啊,克死爹娘、克死老公,这些人,都是对她好、给她带来幸福的,所以说啊,谁对她好,谁就倒霉,搞不好还得丢条命。张彪还偏不信这个邪了,自己点儿背,摔着了,哪怕摔死了,推给一个寡妇又算什么事儿?他就扶着桌子要站起身,“嘶……”疼得不行,整条腿都扯着疼,冷汗都出来了,总算是站起来了。张彪瘸着腿朝门外走去。坐在里屋床上的安欣就听着张彪那嘶、哈气声,就感觉到有多疼了,终于还是不忍心,走出门来想要扶一把张彪。“别别别,我可不敢要你扶我,别越扶越把我往阎王爷那儿送。”“你!你tm就是活该的。”安欣被气得骂出声,怎么会有人这么贱,好心当驴肝肺,真就活该摔着他,没摔死他可真是她这个扫把星当得不称职。把安欣气回了屋里,张彪这才慢吞吞地挪着走,疼得汗都顺着脖子挂进衣领口了,他还是依旧耐心地受着疼,一瘸一拐也总会挪回村西去的嘛。虽然张彪是中午来的,但他摁是到了快傍晚才瘸回到村西。村委会里的人都急得不行,那伤口可不小啊,还挪了一下午,都没人扶,骨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,那得多疼哇。他们叮嘱着张彪要小心点,不知道张彪是去了村东安欣家,只说以后要走访,还是再多让几个小伙子跟着吧,路上有什么事情,还能照应一下。都让张彪给回绝了。
再说安欣那边,张彪走后,她就躲里屋发呆。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有什么事可干了。想着想着,她又觉着委屈,想哭唉。哭又有什么用呢,白白掉眼泪罢了。自己确实就是个招人嫌的扫把星,不然爹娘怎么会走得那么早,浑浑噩噩了半辈子,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熬出头了,找了个好老公,却也早早地就离去了,又变回一个人。可能这就是她的命吧,也不怪别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她。往事就像中药渣子,越嚼越觉得苦涩,可这都是治病的药啊,嚼碎了也不肯吐。安欣只觉得自己渴得很,便走出去想倒杯水喝,却看见桌子上多一包红糖糍粑。是张彪拿来的?刚才怎么没注意到。安欣拆开油纸,拣起一块糍粑放进嘴里,嗯,红糖的,就是甜,比中药好吃多了。安欣伸手摸了摸油纸包,还是温热的,赶紧推开门追出去,也早没张彪的影子了。她顺着自己往村西去常走的路找过去,却没找见张彪的人。还走的不是同一条路。该死的,她怎么就非得气这一回呢,明明村里人说了几百遍了话,背地里骂了她几千遍、咒了她几万遍的东西,她都从来不会生气的,怎么就偏偏生了张彪的气,就放着他一个腿刚受了伤的人自己走回去呢。安欣心里咒骂着自己不懂事,一边又焦急地走遍每条去往村西的路,要去找到张彪。他本来腿就受了伤,村东的路又这么刁钻,非得让他把命撂在这儿不可。安欣又抬头看了看天,太阳还快落山了,这天一黑,张彪别连怎么死都不知道,到时候曝尸荒野,都没人发现。“唉!”安欣心里又是慌又是急,“张彪你小子没事瞎跑什么,到时候真死了,别又倒我头上。”她嘴里是这么骂,实际上急得都快哭出来了,爹娘死后十几年来,还没人能让她这么担心呢,就连李响都没有过。安欣找到了天黑,在村东村西之间绕了好几个圈子,还是找不见张彪。就跑到村委会去,想找人帮忙,没想到张彪就坐在里面处理伤口。村委会的人见了安欣,都怕得朝两边躲,只有张彪的反应是一愣,就坐着盯着安欣看。谁知道安欣冲上来就是朝着张彪的肩来了一拳,“我找你找了半天!”“啊!”张彪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得叫出声来。他什么都没干啊,瘸着腿走了一下午好不易回到村委会了,怎么就还得挨一拳啊。“不是,你找我干什么啊?”张彪还一头雾水。“找你给你一拳!死了最好!”安欣放下一句话就气冲冲地离了村委会。张彪还没从满脸问号中反应过来,就被村委会的人围了起来。“你什么时候和安欣扯上关系了?”“不是告诉你别去招惹她吗?”“今天你摔断腿是不是就是安欣害的?”“她果然是扫把星吧,妈呀,真的……”那群人一句接一句,说得没停下来。“闭嘴!”张彪大喝一声,表情非常不好看,“一天到晚嚼舌根,有空多做事。”话说张彪摔断了腿,倒是几天没再来找安欣,估摸着高低得十多天的样子呢。毕竟都说,伤筋动骨一百天嘛,多修养修养也正常,走访工作什么的,肯定也都得停一停。只是没想到,这才一个月不到,这门又被敲开了。
安欣站在门口,半打开门半看着张彪,“你怎么又来了啊?”
张彪无辜地眨巴眨巴本来就不大的豆豆眼,“怎么了,听这意思还不欢迎我来啊?”
“当然不欢迎,别来又给磕着碰着哪了,到时候赖我头上。”安欣使劲把门一推关上了,就把张彪关在门外。
张彪在外面碰门,夸夸夸地碰,“没有,没赖你,要真赖你我还敢来啊?”
安欣原本朝着里屋走去的脚步停下了,顿了一会儿,还是转头去给张彪把门开开了。
“你找我有什么事啊?”
张彪笑笑,“村委会这几天都会有教织布、教养殖的人来教学,就你们这些贫困户,都可以去听一听、学一学,也好靠自己的双手致富不是?”
“不高兴。”安欣转身就要走。
张彪在后面皱起了眉头。
有的人穷是没有办法找到致富途径,让自己富起来。有的人却是自己思想贫瘠,不思进取,才一辈子穷到死。
如果安欣是后者,那张彪也不想理了,自己不想好,别人是没有办法帮的。
张彪都迈开腿要走离安欣家了,不知怎地,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瞅了一眼,就看见安欣盯着桌上一本本子发呆呢。
他头一歪,又走了回来。
“为什么呀?”
他还是决定问问安欣原因,到底是为什么不想去学习一门技能,让自己富起来。
安欣抬起头,眼里还隐隐有些泪花,整个眼眶红红地,她没想到张彪还会折回来,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,又胡乱地伸手擦了一把眼泪。
“什么为什么?”
张彪跨了两步,在安欣对面坐下,“为什么不愿意去村委会学习啊?”
安欣失声笑了笑,“我这个扫把星一去,你们那村委会的讲课肯定就开不成了,人都得跑完,省省吧。”
张彪原先皱起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,害,原来是因为这个,那还更好办了呢。
安欣已经起身要走回里屋去了,张彪就冲着她的背身喊,“那我教你,我懂的也不比那两个教课的少。以后,我还天天来你家,就教你怎么织布、怎么致富。”
安欣笑出了声,“你个大男人还会织布啊?”她转过头看着张彪笑。
别说,笑得还、挺好看的......
都说她是丑姑娘,其实也不丑吧。
肤色确实不白,但那是整天在太阳底下干活儿晒得啊,是勤劳的美。
左额角那块疤,难看是难看,可也不碍事啊,又没横七竖八长脸中央。
仔细看的话,其实五官还挺清秀的,至少张彪他、他觉得还挺好看的。
张彪一时被安欣的笑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,赶紧拧过头不敢看着安欣的眼睛,咳了几声嗽才缓好,“会...会啊,肯定会啊。”
安欣还奇怪,张彪怎么突然蔫吧了,畏畏缩缩的,跟害羞了似的,“张彪?你怎么脸都红了?是我家太闷,不透气吗?”
张彪连忙摆手,“不是不是,没有,我哪有脸红啊!”
安欣又笑开了,她带着明朗的笑容晃了晃,在桌子前坐下了,“明明就有啊,你看,鼻子、耳朵,都红了?”
还伸手要指给张彪看,张彪吓得带着椅子往后挪,那椅子腿在地上嘎嘎地发出响声。
“诶呦你轻点,别把我家椅子折腾坏了。”
张彪连声道歉,“哦哦咳咳咳,不好意思。”
安欣趴在桌子上,用手撑着脑袋看张彪,“诶张彪,说实在的,我不想学织布也不想学致富,你要是真愿意,能教我识字吗?”
“嗯嗯......啊?”
张彪先是习惯性应声,随后脑子才转过弯儿来。
“你怎么突然想学识字了?”
安欣摊开李响的那本工作日记,“我想读懂他,读懂他从前的生活,读懂他的理想,读懂我的李响。”
张彪的神情也不再是往日那般嘻嘻哈哈,终于是正色了。
“能借我看看吗?”
安欣没说话,把本子递给了张彪。
张彪接过日记本也没说话,默默地翻着看。
“六月十日,河流涨水,住河边的老潘家经常家里进水。八月二十日,住在山脚下的老肖家,终年不见到太阳,家里谷物、衣物总发霉......”
诸如此类的记录还有很多,都是李响走访遍整个村子,记下来的村民的一些不便之处或是苦处,写了整整六十多页。每一项记录后面还会有小字标注解决方案,方案是否奏效,是否切实为村民解决了问题之类的,列得详详细细。
张彪看着看着,手都在抖,眼睛鼻子也都酸酸的。
“李响还在的时候,他总是劝我认字读书,说多读书有好处,我没听。我就觉得,我老老实实、本本分分种好我的地不就得了,靠勤劳的双手也能致富,认字作甚,读书读得多,又不一定能做的多。现在想来,我可真是又笨又认死理啊,要是早点听他劝了,我是不是就能早一点明白了。真正读懂他,和他一起奋斗。他走哪我跟哪,和他一起努力,他是不是、也就不会死了......”
安欣的表情僵在原地,眼眶里的泪也一直含着,就是不挂下来。这都哭了多少回了,早也就习惯了吧。
张彪倒是哭了起来,努力地收住自己的眼泪,还使劲儿地抽了抽鼻子,声音都有些哽住了,“李响同志是个好同志,他的努力不会白费的,村子里的人也会永远记得他的。”
张彪把本子还给安欣,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出门去,“以后每天这个时间我都来教你认字。”
他走了两步,又回过头,“记得按时吃饭,别到时候还饿着肚子上课。”
第二天,张彪果然准时来了。
人还没进门呢,声音先到了,“呦,吃了没啊?”
安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,在桌子前坐下了。
张彪也没计较,笑笑也坐下了,“喏,给你的礼物,纸、笔、橡皮,收着好好学知道吗?”
“少废话,快开始教吧。”安欣一把从张彪手里抢过纸笔。
正午的时间来的,太阳已经落到西边去了。
“害呀,笨死了,怎么这还记不住,广字头和厂字头是不一样。”张彪食指狠狠戳了戳安欣的脑袋。
安欣烦躁地拍掉他手,“哎呀哎呀,不就差一个点吗?就差一点......”
“你以为写字和你庄稼浇水呢,少一点没事?笨死算了!”
安欣还急了,“还不是你教得不好?”
张彪伸手就给了安欣一个脑瓜崩儿,“你还有理了,开始怪我是吧?人不行别怪路不平!”
“啊!”安欣捂住自己脑门瞪着眼睛看张彪,“那是谁摔断了腿,怪我家门前路不好的?”
“这...我...”张彪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气得转身就朝门口走去,“不教了不教了,告辞!”
安欣还想留一下,谁知道这小子跑得比狗还快,一溜烟儿就没人了。
“诶...”
她瘪了瘪嘴,“难道真的是我太笨了...”
想不明白,还是把门关上回屋睡觉去了。
第三天,安欣在地里干活儿,没想到张彪还是准时来了。
“吃饭了没?”张彪冲着安欣挑眉,挑逗地笑笑。
安欣手里的锄头都掉到了地上,先是一呆,随后就傻乎乎地笑了起来,“你怎么、来了?”
安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,满身是泥,赶紧从地里上来,打了桶水简单清洁了一下。
“我还以为,你生气了就再不想来了。”安欣朝着张彪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“怎么可能,我是这种小心眼儿的人吗?”
张彪也轻声笑了笑,在桌子前坐下,手里拿着两份盒饭,“忙了一上午,肯定没吃饭吧,来点过坐下,冷了不好吃了。”
张彪对着安欣招招手,示意她过来。
安欣也就过来坐下了,接过饭盒,还是热的,安欣又抬头看张彪,他也挺热的,额头和后颈还明显地挂着汗珠呢,看来是怕盒饭凉掉,一路跑着过来的。
安欣打开饭盒,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,“张彪,谢谢你。”
“害,谢什么,应该的。”
张彪一边笑一边朝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,“我告诉你,等会儿我就抽查昨天教你那些字,写不出来我骂死你。”
“啊?”安欣刚拿着筷子往嘴里送饭,就吓得手一抖,一口没吃到呢。
“咳咳咳,那个我...我好像忘记了。就...就昨天晚上睡了一觉,早上就全忘了......”
安欣心虚地小声说道,筷子在饭盒里捣来捣去,就是没心思吃。
张彪摇头,无奈地笑了笑,“知道啦,先吃饭吧,不怪你,怪我没教好。”
安欣的眼睛亮了亮,开心地笑了,“嗯嗯!”重重地点头之后,就开始扒拉饭盒里的菜吃了起来。
又是半下午的时间过去,今天的教学好像顺畅很多。
远山边,有一只灰喜鹊在树枝间盘旋,有时也会落到树梢上歇歇脚,望着西边,就好像是在看落日,看着落日沉入荒山。
以后的日子,张彪还是天天来,风雨无阻的,花半个下午时间教安欣读书写字。
几个月的时间,安欣就差不多能读懂李响的工作日记上写了什么了,她终于明白了,每天夜里,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的时候,李响在床边的桌子上写的是什么。她终于明白了,李响到底每天在为什么而奔走,每天都很晚回家到底是在做什么。
也有些明白了,张彪在看到这本日记后的反应。
是啊,李响的努力不会白费的,村子里的人也都会记得李响的,一定会的。
就这么些日子过去后,安欣突然发现,自己家门前那条烂泥路,开始多了很多小石子,就从远边村子路的方向,逐渐延伸到自己家门口。
这条石子路好像会自己长大,一天长一点,一天长一点,最后铺满整条烂泥路。
安欣还在奇怪呢,后来她才注意到,是张彪每天来的时候,从兜里掏出几块石子,扔到烂泥上。就这样每天扔几块,坚持扔着,时间长了,就铺成了一条石子路。
自从发现这事儿以后,安欣每次都会偷偷看张彪的小动作,就看着他张望着把小石子扔下来,单独看还真有点搞笑。
后来啊,石子路铺满啦,都堵到安欣家门口了。
安欣还是忍不住问他了,“你这是在干嘛?”
正好就逮到了张彪从裤兜子里摸出了石子扔在地上,张彪吓得一抖,“咳咳咳,那什么,你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“很早啊。我家门前多出这么多垃圾我看不见吗?我又不瞎!”
张彪瞪大了眼睛,“垃圾?”
安欣就看着张彪那样儿,直接笑出了声,“不是垃圾啊?我看你这家伙事儿,还以为你在学精卫填海呢,就因为记恨我家门前的路摔着你了。”
最近差不多识字了之后,安欣就让张彪给她带了好多书来看,什么神话故事啊、童话故事啊,反正都有,她就从里面学了这么个词来戏说张彪。
“差不多差不多啦,人家精卫填海,我张彪铺路好吧。”他笑笑。
“铺了路干嘛?”安欣问。
“以前路不好,你不喜欢出门。现在路修好了,想带你出去多走走。”
张彪一把拉过安欣的手,就朝着外出跑。
安欣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拒绝,而是,跟上他。
她心底里,似乎也想,出去看看。
她就这样任由张彪牵着她,她就跟在后边跑。张彪那高个子大长腿,跑多快啊,安欣有些跟不上,跑得很累,但真的有一种莫名而生的高兴和喜悦感。
她嘴角又挂上了笑,和从前一样,每天苦活儿累活儿干不停,但从来不会抱怨,反而笑得很开心。
这是她在李响走后的一年来,第一次又重新笑了起来。
她在后面冲着张彪大声喊,“张彪!我家门还没锁啊!”
明明两人离得又不远,可就是非得喊着说话。
张彪也喊着回她,“没事儿,你家破房子,送我我都不要,没人乐意去你家偷东西的!”
安欣跑得累死了都还要抽空给张彪一拳,“你tm说什么呢,你家的房子才破!”
两人一路打闹一路跑,就到了村西,张彪拉着安欣就进了村委会。
“介绍一下,安欣同志,以后她和我们一起为村子的发展出力。”
底下的小年轻们都纷纷鼓掌,安欣定眼一瞧,似乎都是新面孔,他们个个脸上都带着朝阳的光辉和活力,笑容洋溢在人群中。
“彪哥,怎么这么久了才肯把嫂子带来啊!”
“就是啊,太小气了吧!”
“......”
有的没的七嘴八舌。
“别乱说话!什么就嫂子了!”
张彪一人给了他们一记眼刀。
安欣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,脸都开始有些泛红了。
“怎么就乱说了,你看嫂子脸都红了!”
“彪哥,你行不行啊,不行我......”
“小兔崽子闭嘴吧你。”张彪都给气笑了。
安欣惴惴不安地低下头,小声地辩解道,“是刚才跑得太热了,脸才红的。”
张彪赶紧过来拍拍安欣的肩膀,稍微弯下身凑在她耳朵边小声说,“看吧,我就说,外边路是不是修好了。就是刚修好,有点硌脚,多适应两天就好了,总归比原来的烂泥路舒服吧。”
说完他还要得意地嘿嘿笑两声。
谁知道下一秒安欣就握住张彪的手,一把把他拉了过来。
哎呦我去,不愧是常年干农活儿的手,太tm有劲儿了吧,张彪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安欣整个扯了过去。
安欣抓着张彪宽大又温暖的手,脸轻轻在张彪的侧脸颊上贴了贴,完事儿后脸上漾起一个又羞涩又明朗的笑,小声地说了一句,“张彪,谢谢你。”
下面的小年轻们又呼喊了起来,那声音,此起彼伏的。
“呀呀呀!嫂子主动的!”
“彪哥你是真不行啊!”
“彪哥你怎么脸也红了啊。”
“不会也是跑步跑得吧?”
张彪的脸确实火速红透了一圈,想要开口让底下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闭嘴,结果憋了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,就是说,感觉舌头都打结了,只剩下疯狂地咽口水,来压下心底的那份躁动了。
张彪整个人就立在那里罚站,啥也不干,就愣住了,要不是那手还牵着安欣不放,还真以为他是个桩儿呢。
总之当时场面一片混乱,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收场的了。
再然后,两人就去领了证、结了婚。
村东那一片荒山也慢慢开发起来了,开垦出了大片的田野,老树也被砍了,换成了一排排整齐的树木。
落日反正是看不见了,不知道藏在哪片树林子里。
就看见一只灰喜鹊在空中扑棱扑棱地飞,飞累了就落到田里歇脚。等了一会儿,又飞来一只。两只灰喜鹊傍地走,跳跳蹦蹦的,人一走近,就扑扑翅膀飞走了。
End.